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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 系统评价中国痴呆患者精神行为症状（behavioral and psychiatric symptoms of dementia, BPSD）及各症状类型发生率。
方法 系统检索中国知网、万方、维普、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CBM）、PubMed、Web of Science、Embase和the Cochrane Library，收集自建库起至2024年12月6日收录的中国痴呆患者BPSD相关文献。由2名研究者独立完成文献筛选、数据提取和质量评估，采用Stata 17.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
结果 最终纳入39篇文献，共计5 695例痴呆患者，其中3 618例发生BPSD。Meta分析结果显示，我国痴呆患者BPSD总发生率为75.7%（95%CI：69.0%~82.4%）。症状分布呈现量表依赖性，神经精神科问卷（Neuropsychiatric Inventory，NPI）检出率前五位依次为淡漠（44.1%）、睡眠/夜间行为（36.3%）、情绪不稳/易激惹（36.1%）、抑郁/心境恶劣（35.3%）和异常运动行为（30.1%）；基于阿尔茨海默病病理行为评定量表（Behavioral Pathology in Alzheimer's Disease Rating Scale，BEHAVE-AD）的评估数据显示，患者行为紊乱（49.9%）、日夜节律紊乱（49.0%）、攻击行为（43.0%）和偏执/妄想（41.4%）的发生率较高，均超过40%，发生率超过20%的有情感障碍（28.8%）、焦虑/恐惧（27.4%）和幻觉（22.2%）。亚组分析显示，混合型痴呆BPSD发生率最高（77.0%），显著高于阿尔茨海默病型（74.3%）及血管型（69.6%）；男性（72.1%）高于女性（71.1%）；重度痴呆（87.3%）＞中度（69.0%） ＞轻度（63.7%）；NPI检出率（76.1%）高于BEHAVE-AD（71.1%）。
结论 我国痴呆患者BPSD呈高发态势，其中混合型痴呆、男性及重度痴呆为高风险亚组，症状谱系存在显著量表依赖性。建议基于痴呆亚型与分期建立分层管理路径，并构建多维度评估框架以优化症状识别准确性。
痴呆是以获得性认知功能损害为主要特征，并伴随患者日常活动、学习、职业及社交能力显著减退的综合征[1]。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我国痴呆症患病率呈指数级增长，预计至2030年，痴呆患者人数将达到2 075万例，至2050年将高达3 003万例[2]。该疾病的典型症状包括三方面，分别为认知功能障碍、日常生活能力自主性丧失和精神行为症状（behavioral and psychiatric symptoms of dementia，BPSD）。BPSD包括焦虑、抑郁和精神病性表现，行为症状包括攻击、淡漠、激越、脱抑制行为、游荡、昼夜作息紊乱，以及咒骂和言语攻击行为等[3]。有研究显示，50%~100%痴呆患者伴有不同程度的BPSD[4]。BPSD不仅与痴呆患者预后不良有关，而且增加了非正规照顾者的照护负担，使其生活质量显著恶化[5-6]。由于BPSD是多种症状的组合，因此痴呆症患者的治疗方案可能因症状而异，识别患者的痴呆类型以及与该类型相关的BPSD特征可能是治疗BPSD的一种有效策略。本研究对我国痴呆患者BPSD及不同症状类型的发生率进行Meta分析，以期为临床个性化管理与控制痴呆患者的BPSD症状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纳入与排除标准
1.1.1 纳入标准
①研究类型：横断面研究、队列研究和病例对照研究；②研究对象：临床诊断为痴呆的住院或门诊患者；③结局指标：涉及通过精神行为量表检测的BPSD症状。
1.1.2 排除标准
①无法获取BPSD或相关症状类型发生率的文献；②非中、英文文献；③会议论文、个案报告、综述及动物实验等；④重复发表的文献。
1.2 文献检索策略
系统检索中国知网、万方、维普、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CBM）、PubMed、Web of Science、Embase、the Cochrane Library，检索时间范围为建库至2024年12月6日。采用主题词与自由词相结合的检索策略，同时对纳入文献中的参考文献进行追溯。中文检索词主要包括阿尔茨海默氏痴呆/老年性痴呆/阿尔茨海默症/老年性精神病/阿兹海默病/老年前期痴呆/血管性痴呆、精神行为异常/精神行为症状/精神行为障碍；英文检索词包括alzheimer syndrome/alzheimer diseases/alzheimer dementia/senile dementia/alzheimer type dementia/alzheimer type senile dementia/primary senile degenerative dementia/alzheimer sclerosis/presenile dementia/acute confusional senile dementia/early onset alzheimer disease、behavioural and psychological symptoms of dementia/BPSD。
1.3 文献筛选与资料提取
采用EndNote X9软件完成文献去重后，由两名研究者独立完成文献筛选及数据提取，并通过交叉验证确保数据一致性。存在分歧时，通过研究组讨论或第三名研究者仲裁达成共识。资料提取内容包括作者、地区、数据来源、样本量、痴呆亚型、诊断标准及疾病严重程度等。
1.4 文献质量评价
队列研究或病例对照研究采用纽卡斯尔-渥太华量表（Newcastle-Ottawa Scale，NOS）进行评估，从研究人群选择（4项）、组间可比性（1项）、结局测量（3项）三个维度进行评价，＜3分为低质量，4~6分为中等质量，7~9分为高质量。横断面研究则依据美国卫生保健研究和质量机构（Agency for Healthcare Research and Quality，AHRQ）推荐的评估标准进行评价，包括11个条目，≤3分为低质量，4~7分为中等质量，8~11分为高质量。
1.5 统计分析
采用Stata 17.0软件进行Meta分析。通过I2统计量与Q检验P值评估研究异质性，若P＞0.1且I2＜50%，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反之则采用随机效应模型。敏感性分析通过逐篇排除法验证结果稳健性。纳入研究≥10项时，采用Egger's回归检验发表偏倚，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文献筛选流程及结果
检索数据库后获得2 414篇文献，经过逐层筛选，最终纳入39篇文献[8-46]，文献筛选流程见图1。
2.2 纳入文献基本情况
共纳入英文文献4篇[14, 17, 28, 41]、中文文献35篇[8-13, 15, 16, 18-27, 29-40, 42-46]，包括23项病例对照研究、1项队列研究、15项横断面研究。样本量合计5 695例，文献质量均为中等质量及以上，见表1。
2.3 Meta分析结果
2.3.1 痴呆患者BPSD总发生率
纳入研究间异质性显著（I2=96.7%，P＜0.001），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合并效应量。Meta分析结果显示，中国痴呆患者BPSD总发生率为75.7%（95%CI：69.0%~82.4%）（图2）。
2.3.2 BPSD各症状类型发生率
35篇[8-12, 14-17, 19-26, 28-42, 44-46]文献涉及BPSD各症状类型的发生人数。按照BPSD诊断标准分类， 23篇[8-12, 14-17, 19-26, 28, 29, 38, 39, 41, 42, 45]文献使用神经精神科问卷（Neuropsychiatric Inventory，NPI）测得痴呆患者BPSD各症状类型发生率从高到低依次为淡漠（44.1%）、睡眠/夜间行为（36.3%）、情绪不稳/易激惹（36.1%）、抑郁/心境恶劣（35.3%）、异常运动行为（30.1%）、焦虑（29.2%）、妄想（29.0%）、攻击性/激越（27.4%）、幻觉（23.0%）、脱抑制（17.0%）、食欲/进食问题（14.3%）和欣快（9.0%）；12篇[22, 30-37, 40, 44, 46]文献使用阿尔茨海默病病理行为评定量表（Behavioral Pathology in Alzheimer's Disease Rating Scale，BEHAVE-AD），测得痴呆患者行为紊乱（49.9%）、日夜节律紊乱（49.0%）、攻击行为（43.0%）和偏执 /妄想（41.4%）的发生率均大于40%，情感障碍（28.8%）、焦虑/恐惧（27.4%）和幻觉（22.2%）发生率均超过20%。见图3。
2.3.3 亚组分析
按痴呆亚型、性别、疾病严重程度及BPSD诊断标准进行分层分析，各亚组均呈现显著异质性（I2＞50%，P＜0.1），故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合并效应量。结果显示，阿尔茨海默病型痴呆（Alzheimer's disease，AD）患者BPSD发生率为72.4%，血管型痴呆（vascular dementia，VD）患者为69.6%，混合型痴呆（mixed dementia，MD）患者为77.0%；男性为72.1%，女性为71.1%；轻度痴呆为63.7%，中度痴呆为69.0%，重度痴呆为87.3%；NPI问卷测得为76.1%，BEHAVE-AD量表测得为71.1%，见表2。
2.4 敏感性分析及发表偏倚
采用逐篇排除法进行敏感性分析，显示效应量合并后的研究方向未发生实质变化，提示Meta合并结果稳健性良好，见图4。Egger's检验结果显示，t=-0.95，P=0.353，表明研究结果不存在显著的发表偏倚。
3 讨论
BPSD的发生在痴呆患者中非常普遍，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并给家庭照护者和医疗系统带来沉重负担。研究痴呆患者BPSD的发生率，能为改善患者预后、减轻家庭与社会负担提供证据支持，对提升社会整体健康水平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Meta分析结果显示，我国痴呆患者BPSD发生率为75.7%，其中NPI问卷测得发生率最高的临床表现为淡漠，其次是睡眠/夜间行为、情绪不稳/易激惹、抑郁/心境恶劣、异常运动行为、焦虑、妄想、攻击性/激越、幻觉、脱抑制、食欲/进食问题、欣快；而根据BEHAVE-AD量表测量结果，发生率最高的临床表现为行为紊乱，其次是日夜节律紊乱、攻击行为、偏执和妄想、情感障碍、焦虑和恐惧，以及幻觉。非药物干预为BPSD的首选治疗方式，如多感官刺激疗法、创造性艺术治疗、运动疗法、家庭-环境整合干预、心理疗法、光照治疗以及无创脑刺激等[11, 47]；但因其临床症状改善不显著的局限性，对于伴攻击行为或自伤风险的急性期患者，药物治疗仍为首选，如选用胆碱酯酶抑制剂等促认知药物或联合抗精神病药物，以快速控制患者相应症状。待症状稳定后，可逐步过渡至非药物主导的维持期方案[12]。
亚组分析结果显示，不同痴呆类型的患者BPSD发生率不同。MD患者的BPSD发生率最高，这可能与其病理机制的复杂性有关。MD常同时伴有AD和VD的特征，导致其表现出更多类型的BPSD[48]。AD患者的BPSD发生率居第二位，尽管AD主要表现为认知功能的逐步衰退，但由于其病程较长及神经退行性变化，患者常伴随有一定程度的BPSD。VD患者的BPSD发生率略低，这可能与其发病机制主要集中在脑血管损害和局部脑功能障碍有关，相较于其他类型的痴呆，VD的BPSD表现可能更为单一[49-50]。因此，不同类型痴呆患者在BPSD上的差异提示了针对性干预和治疗的重要性。建议针对MD及中重度痴呆患者，构建多学科动态评估体系，实施个体化全程管理。强化无症状期预防性干预与急性期BPSD的精准调控，通过早期识别与精准治疗有效稳定临床症状，以减轻症状波动频率与照护压力，实现患者生存质量与家庭照护效率的协同提升[51]。
本研究发现，男性痴呆患者的BPSD发生率高于女性，与李晨萌等[52]的研究结果一致。研究表明，男性痴呆前期患者日常生活活动能力依赖性更高，在应对生活功能丧失时，更有可能会表现出更多的焦虑、易怒及行为失控等症状[53]；而患有轻度痴呆的女性更多表现为抑郁、孤独等内隐性精神症状，可能因隐蔽性导致识别延迟[54-55]。其次，男性在社会环境中往往承担着更大的责任和压力，从而增加其发生BPSD的概率[56]。在临床工作中可根据不同性别患者实施分轨管理，针对男性可开展认知行为疗法或正念干预来调控其外显行为，改善其压力情绪、社会及认知功能[57-58]；通过渐进式日常生活锻炼或个性化运动训练提升自理能力，改善其生活质量；还可以借助职业咨询、家庭支持力量以及社会角色移交减轻压力，调整其心理状态。对于女性，则强化心理健康筛查，及早识别与干预；通过艺术治疗、团体怀旧疗法改善其内隐症状[47, 59]；此外，构建女性社交网络，增加团体活动，加强同伴支持，以缓解孤独，增强患者对疾病的恢复信心。
本研究结果显示，BPSD发生率随着痴呆严重程度的增加呈递增趋势，重度痴呆患者BPSD发生率达87.3%，与Hessler等[60]的研究结果一致。这一趋势可能与认知功能的衰退和脑功能的逐步丧失密切相关。随着痴呆症状的加剧，患者的自我控制、情绪调节及社会适应能力逐渐减弱，导致发生更多的BPSD[61-62]。此外，重度痴呆患者常常伴随更为显著的认知障碍和日常生活自理能力丧失，这些因素可能加重患者的焦虑、攻击性、幻觉等症状[63]。因此，基于病程进展对BPSD的影响，应根据其认知和功能状态的变化，及时调整治疗和护理策略，尤其是在重度痴呆阶段，需要更加重视BPSD的早期识别和干预。建议突出早期预防筛查的重要性，建立个人、家庭、社区三层预防策略，避免可能促进或加重BPSD的诱因[64]；对轻中度BPSD患者，要及时识别与诊治，采用多种联合的非药物干预措施控制疾病进展；对于重度痴呆患者，除积极住院治疗外，同时要加强对护理人员以及家庭照顾者的培训与支持，促进照护者与患者在BPSD管理中的良性互动，从而改善痴呆BPSD及预后[65]。
目前，国内外针对BPSD多维特征研发了不同的评估量表，而较为全面的主要有NPI和BEHAVE-AD量表。经检验，NPI量表较BEHAVE-AD量表在内部一致性与信效度指标上更好[66]。因此，NPI量表也被视为BPSD评估的金标准工具，被广泛应用于痴呆患者BPSD的评定[67]。在本研究中，使用NPI量表评估BPSD的发生率显著高于BEHAVE-AD量表，这可能与两种量表的设计和评估维度有关。NPI问卷包含了较为广泛的症状类别，包括情绪、行为、认知等多方面的表现，能够较全面地捕捉患者的BPSD，因此在评估中可能表现出更高的症状发生率[68]。BEHAVE-AD量表则侧重于行为症状的评估，尤其是针对暴力、激动等外显行为的量化，可能导致其在捕捉轻微或隐性BPSD方面的敏感度较低[69]。因此，NPI问卷在识别BPSD的广度上优于BEHAVE-AD量表，这也提示在临床评估中，选择合适的评估工具需要根据研究或治疗目的，综合考虑量表的敏感性、准确性和适用性。未来对BPSD评估应突破传统量表的静态化以及主观性局限，可 利用脑电图参数[70]或生物标志物 [71]等客观指标来评估和管理痴呆患者的BPSD。
本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首先，纳入研究的异质性较高，尽管实施亚组分析探讨异质性来源，但分层后异质性指标未见明显下降，提示潜在混杂因素未被充分识别，可能对合并效应值的精确度产生偏倚；其次，受限于原始研究的样本量，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影响Meta分析结果的可靠性。
综上所述，当前证据显示，我国痴呆患者BPSD发生率处于较高水平，其中MD、男性与重度痴呆患者发生风险较高。BPSD症状中淡漠、睡眠/夜间行为、情绪不稳/易激惹、抑郁/心境恶劣、异常运动行为和行为紊乱、日夜节律紊乱、攻击行为、偏执和妄想较常见。建议临床实施多维度BPSD评估体系，针对高危人群采取循证医学策略，并建立基于症状谱特征的分层管理模式。此外，由于纳入研究的样本异质性和研究设计固有的混杂偏倚等的影响，仍需开展前瞻性队列研究（尤其需纳入神经影像学、生物标志物）进行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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